我的父亲是上门女婿,年轻时的父亲务农不踏实,经常遭受爷爷的埋怨,父亲有时和爷爷怒怼几句,于是两个姑姑(母亲的妹妹)就成了爷爷的好帮手。上门女婿哪有不受气的,父亲当然也不例外,至今我依稀记得,有一次闹得比较凶,爷爷手持扁担把父亲赶出门外的情景。
终于一次大闹之后,分家了,那时我已经三岁多了,前后院沿着中间的院庭扎了道墙,爷爷奶奶和姑姑住南院,父亲母亲和我住北院。分家后,父亲终于可以干自己的事,他和周围的艺人一起学唱皮影戏,日夜勤学苦练,功夫不负有心人,父亲学会了同时操纵五件乐器,小时候我常在炕头敲打父亲的大锣。就这样母亲勤劳持家,父亲出门唱皮影戏,小家生活其乐融融,日子也慢慢向好。
爷爷是地道的农民,只知道下苦务农,勤俭节约。爷爷种有西瓜,母亲时常指示我从界墙下面的洞洞爬过去,偷着爷爷家里的西瓜,爷爷很是疼爱孙子,即使看见了也装着没看见。但爷爷不信任父亲,僵持的关系没有任何改观。
时间到了1979年冬,爷爷病了,被查出患有癌症,他是太过操劳,瘦弱的身体经不起生活的消磨,母亲和父亲主动拆除了界墙,我们又是一家人了。母亲四处求医,赴西安给爷爷看病,爷爷养病期间,买了许多冰糖,他使唤我拿着他的小碗给他捡一些土疙瘩,供他吐痰用,每次他都会赏我冰糖吃。
爷爷依然不信任父亲,他将终生积攒的700余元交给老姑(爷爷的姐姐)托付后事。但是父母最终尽了孝道,为了给爷爷看病花费至少上千元,并承担了爷爷的丧葬费用,为此家里也欠下了更多的债。
80年代初,爷爷过世后,父亲当了家。父亲继续唱着皮影戏,5个人的戏班子,唱一晚上皮影戏12元,每人分得2元,另外2元付给能联系上主家的人,父亲的公关能力让他时常比别人多挣2元钱。好的时候一个月里天天有戏唱,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小时候,有一次因是在本村唱戏,我被父亲带进戏棚里,在里面观看过皮影匠人的现场表演。大约是在1986年前后,父亲的皮影班子曾经受邀到陕西省广播电视台里演出,那时候无论在田间地头还是家里,打开收音机,就能收听到陕西各地的秦戏专场,其中就有我父亲所在班子演唱的老腔。
农业社撤了,农村全面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生产队的地分了,生产队的牛分了,农具也分了。生产队有一台手扶拖拉机,以前父亲在生产队里负责开车,手扶拖拉机别人开不了,生产队只能把车给我家暂用,后来以2000元价格卖给我家。唱戏淡季的时候,父亲开着手扶拖拉机拉货送货,拉砖、拉水泥、拉白灰,拉花肥、拉种子、拉西瓜,父亲是勤劳的,他虽然很少操弄庄稼,但知道怎么挣钱,母亲常说他懒,主要是嫌他不务庄稼,父亲辩解称务农能挣几个钱,在地里拔一晌午草,值不了2毛钱,于是这挣2毛钱的差事大多时候由母亲承担着。我从来都不认为父亲懒,记得我刚上小学时,大冬天天还没亮,父亲戴着一顶单帽子就开车出发了,那时候天特别冷,我是戴着那种火车头帽子,并用口罩和围脖裹严实了才上学的,心里不禁在想父亲戴着单帽子开车会不会冷?
我家有土地12亩,80年代的夏收全是手工操作,割麦、运麦、摊麦、碾场、收场、扬场、晒麦,种地还需要犁地、旋地、种地、磨地等。夏收时间短,可谓抢收抢种,大约一周多的时间要干完所有的活,真能把人累死。我家有手扶拖拉机,比使用耕牛的家庭要先进一些,父亲装麦的技术好,装的多但不倒不撒。我家有旋耕机,犁地旋地都是机械化,省时省力。碾场牛拉碌碡可不行,不只是效率低,要是牛拉稀撒尿还麻烦了,必须用拖拉机拉着碌碡碾场最有效,父亲除了给我家碾场之外,还给周围群众碾场,大热天碾场一场接着一场,连口水都没时间喝,农民累不累,关键看夏收,父亲母亲都是勤劳的人。
父亲做的最大的生意就是南下贩运木头,那时已经是1988年了,父亲带走家里大部分积蓄,出门一个多月,在安康石泉、汉中等各县山村活动,发现直径有1.5米粗的老柏树,花费万余元买断,然后在当地解成木板运回家,我记得家里卖出一副柏木棺材板是1600元,在林业管制不紧的年代,父亲做了大约两三年生意,后来木材出山管制严了,父亲又去陕南、四川一带贩运竹子,长竹竿是做大棚的好材料,母亲说有个人至今还欠我们家5000元竹子钱赖着不还。
1992年之后父亲出外经营渐渐少了,更加重视务农了,他是三个孩子的父亲,随着年龄增长,胆也变小了,生怕做生意亏本,让我们跟着受穷。随着苹果酥梨的畅销,我们家和村里许多人一样办起了果园,这个三年后才挂果的果园并没有带来想象的收入。1993年父亲把前院的房子拆了重建,这次花掉家里大部分积蓄,之后由于我考上大学,弟弟们慢慢长大,负担重了,家庭逐渐贫穷。
父亲在创业阶段东奔西跑,仗着年轻,游戏人生,生活上也不算太亏待自己,母亲说父亲手大,花钱不心疼。但后来我渐渐长大了,可以自己感受父亲。父亲变勤快了,他和母亲一起操持农业、侍弄果园,果园里的活不少,修剪树枝、浇地、打农药、套袋,锄地、摘果子等等。父亲变得吝啬了,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很少见他添置新衣,吃饭就是母亲做的粗茶淡饭,菜很单调,绿辣椒生吃是他的爱好,我看到父亲舍不得用油泼辣子,而用酱油拌,嘲笑他太会搞了。
父亲像座大山顶天立地,有男子汉英雄气概,有他在家人不会被欺负。小时候大姑(母亲的姐姐)出嫁后,常常遭受婆婆欺凌,母亲气不过,过去和他们闹,但人家人多气盛,更加猖狂,父亲一个人和他们家几个儿子斗起来,丝毫不落下风。我小时候性格懦弱,常常被大一点孩子欺负,一次隔壁的大孩在门前欺负我时,被父亲撞见,过去直接就帮我出了气。也许孩子之间的事情大人不好直接干预,但在农村,你没有拳头真的很窝囊,父亲的霸气让家人在村中不曾受欺负,可以挺直腰杆。
父亲也有缺点,他爱打麻将,年轻时打麻将深夜方归,母亲为此常与他吵架,听说他在陕南贩木料时因为打麻将被当地警方罚款处理。吸烟是父亲一生的嗜好,烟瘾很大,纸烟不解瘾,他就会抽旱烟,对门已故的老爷爷曾经嘲弄他:“你把烟戒了,我就能把饭戒了”。父亲特别爱吃辣椒,从不怕辣,买辣椒的小贩炫耀他的辣子最辣,说不辣不要钱。父亲连吃几个后,他立马认怂了。父亲也喝酒,年轻时也多次醉酒,但后来慢慢喝的少了。
父亲是慈爱的,记得小时候他用自行车链条给我制作玩具手枪,教我滚铁环。我发烧他半夜背着我跑出数里路去找大夫。他很关心我的学业,经常询问我在学校里的生活。也经常到学校去看我,从小学、初中、高中一直到大学,开学都会送我到校,我们的同学他也认识不少,他也鼓励我和同学交往,同学来我家找我玩时,都会和父亲畅谈一番。1994年春节,我最为要好的同学来我家住了半个月,和我一起复读学业,父亲对我的同学很热情,他在火炉上给我们炖烩菜,我的这位同学多年后一直记着那烩菜的香味,羡慕着我家温馨的生活。
有时他也是严父,小学一年级时,我不打招呼晚上私自睡在同学家里,把父亲急疯了,他找了我大半夜,凌晨2点在同学家找到我,带回去狠狠教训了我,自此以后我每次离家前都必须征得父母同意。还有一次是我12岁时,他让我自己骑车打苞谷珍,我犟着不去,被他打疼了只好去,父亲觉得我长大了应该去锻炼一下,农家孩子不会干活可不好,父亲很少打我,这是唯一的两次,让我记忆深刻。
我的父亲很有才学,谈古论今头头是道,历史地理知识无所不晓。年轻时唱过皮影戏的原因,所以老腔他会吼上几段,乐器二胡还有其它唱皮影相关的乐器他都会摆弄。父亲毛笔字写的很不错,我家的对联常常是父亲自己写的。父亲打乒乓球技术很好,在村里没有对手,那旋球的技术真叫一个绝,我高中许多同学都领教过他的技艺。象棋一直陪伴着父亲的一生,他经常邀约朋友来家里下上几盘棋,这是父亲最悠闲的时刻,每次回家我都喜欢和父亲切磋一下。父亲也热爱体育节目,NBA篮球赛和足球世界杯,是他电视里的主要内容。我的父亲也会作诗写词,他把所看所想融入诗词里,词牌对仗工整,汉中二手旋耕机价格及图片很有些文学功底。我给他买了本子和笔,希望他能写个回忆录,给我留下他的思想文化和经历,顺便也锻炼脑子。但父亲真的老了,他没精力写这些东西了,我决定自己来记述,我想把此文献给父亲7汉中二手旋耕机价格及图片0岁汉中二手旋耕机价格及图片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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