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记忆深处,槽头上总拴着生产队散养在我家的一头小毛驴。那时它两岁多,和我们这些小孩儿一样,爱耍性子,扭头甩脖子,抛蹄撂胯的,不知愁滋味。放学回来,或是星期天,小伙伴们就商量好了:牵着小毛驴到山坡上去吃草。事实上,我们的真正目的是去骑驴玩。碧绿的草地上,我们分别骑在光滑的驴背上,抖动着缰绳,呐喊着,奔跑着,每个人都把自己当成了大将军。
这种在蓝天、白云、阳光、草地和毛驴放开四蹄奔跑的诗情画意中寻找来的快感,往往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事实上,这样的伎俩瞒不过大人的眼睛,回到家里,屁股上少不得挨一顿柳条的鞭打。霎时,房前屋后断断续续传来哭声和责骂声。呜呜呀呀的哭声中,父亲的呵斥如雷贯耳:“牲口是我们的毛老子,我们是趴在它的脖子上吃饭的,牲口吃不饱,累垮了,靠谁来种地?”这不光是父亲的说法,也是所有依靠毛驴来维持生产生活人们的共同说法。虽然那时我还不能真正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这种招致皮肉之苦的记忆,在此后的日子里一直牢记在心里。这是我最早接受到的关于一头毛驴与我们生活之间的教育。
故乡在乐都南大山的一个山旮旯里,是典型的浅山干旱区。山高坡陡沟窄,所有的旱地分布在约莫50度的坡地上。出门就上山,是我们生存的自然条件,手提肩扛,是我们无奈的生活方式。这样的条件之下,毛驴就成了不可替代的生产工具。每年的播种还好说,尤其是秋收季节,可忙坏了毛驴们。每天天不亮就出发,星星出来才回家。驮一趟捆子,最近的有五六公里,最远的来回30多公里。一天下来,毛驴们似乎连吃草的力气都没有了,早晨怯场得赶不出圈,有的困倦得无法站起来。很多情况下,父亲不忍心赶着它们出工,但是,没办法啊!龙口里夺食,不能有半点的懈怠和延误。捆子驮来了,紧接着就是碾场,场碾完了,又要去翻茬子。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接着去送粪,准备播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繁忙,让它们疲劳至极。即便如此,也没改变人们解决温饱的美好愿望,但人们对毛驴的感激、疼爱和爱护之情却与日俱增。
那年,一场来势迅猛的马流感波及我们乡镇,很多耕畜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丧生。正值农田耙耱时节,为了避免耕畜传染,就把牲畜全部喂养在家,剩余部分全都用人力耙耱。我家的毛驴,受到特殊照顾,吃的是精饲料,喝的是凉开水,连平时吃的草都是母亲割来的鲜草,圈舍打扫得干干净净,定期撒石灰消毒。我家的一亩麦地,就是靠人工来耙耱的。耱子上拴了两道绳,父亲、母亲、我、弟弟四个人,每道两个人,耱子上放上装了土的化肥袋子,躬着腰,张紧肩头上背着的绳子,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肩头上垫了厚厚的衣服,还是拉肿了肩膀,拉破了皮肤。我嘟囔着,抱怨着。母亲听不下去了,对我说:“人有嘴了能说,驴有嘴不能说话,向谁说?你干了这么一点点就受不了,毛驴一年干出头,没见得耍脾气啊。”母亲的一席话和自己的亲身实践,让我知道了毛驴的不易和隐忍。记得那年春播,时间上比往年整整推迟了十几天。
土地下户那年,我家分得20多亩地,村里饲养在我家的那头毛驴也归自家了,只是它已经显老了,我也已长成了一个半大小子。课余时间,随父亲上山下地,耕犁耙种,真正感受到父亲对毛驴的疼爱和爱护。要犁地了,看看脖子里的护领是否平整,犁铧深浅是否合适。犁地当中,步伐均匀适中,不快不慢。手中的鞭子,只是一个象征,那不是来催赶的,而是用作扶正犁头和缓解父亲腰部紧张和劳累的支点。即使有时它耍一点小聪明,或使一下小性子,父亲也不恼不怒,和人说话一样,指着它,“嗨,加油啊!”这样的时候,父亲才把鞭子扬得高高的,但是从来没有落下去过。毛驴知道自己的不对,惊醒般猛地向前走出一大截。要吃中午饭了,父亲总不忘给站在一旁的小毛驴掰一块锅盔,爱怜地伸到它嘴前,让它有一顿美餐。
多年后秋天的一个下午,拉犁的它在最后奋力一挣,倒在了犁沟里。
父母的天塌了下来,悲伤如一股洪水淹没了我们。
送饭的母亲跌坐在地埂上不顾及泼洒了一地的早饭,号啕大哭,极度的悲伤从五脏六腑割心割肉搬的疼痛中倾泻出来,哗哗流淌。父亲慢慢解开套在肩胛上的轭套,抚摸着它汗渍斑斑凌乱的皮毛,一行泪水滴落下来……父母眼里,它就是家庭的一员,它的失去,就是一个亲人的失去,从此,完整的家不再完整。
我们拒绝了乡亲们想把它变作一顿美餐的愿望,把它葬在高高的山坡上,好让它时时张望走过的田野和弯弯曲曲的犁沟,高高的坟脊,就像它不倒的脊梁。
那时缺一半个劳力不算啥,但是,没有了耕畜寸步难行。一头耕畜,是一个家庭劳力和财富的量化,是农活不可或缺的主要帮手。父亲放下自己的尊严,走东家,串西家,赔着笑脸,说着好话,求爷爷告奶奶地去借牲口,没少遭罪。后来,外祖父把自家的一头小毛驴给了我们,才给我们悲伤的心一丝温暖,也使得处处作难的父母,不用再乞求人家了。
父母是庄稼地里的好手,加之风调雨顺,黝黑的土地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庄稼也像人的心情一样,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紧巴巴的日子因为有了余粮而有了底气,因而显得格外舒心和美好,餐桌上,母亲再也不用为吃了上顿没下顿而揪心。
世事的变化有时是无法预料的。外祖父的毛驴还没长成壮小伙,家乡吹过退耕还林草的春风,我家的十几亩山地全都退了耕。从此,包括我们村里的广大农村山区,一改广种薄收的生产方式,从土地上分流出大量的富余劳动力,从事其他生产经营活动。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劳动力需求的激增,催生了劳动力的流动和转移,一股浩浩荡荡的打工潮从封闭了几十年、几百年的农村山野涌向城市日新月异的发展中。我也和村里的年轻人一样,从田野走向城市,在田野和城市中飞翔成一只候鸟。
父母年岁大了,再也干不动繁重的体力劳动了,加之我在外面打工,无暇顾及地里的事,和家人一商量,把自家的水浇地除了留一部分口粮田外,流转出去3亩多。土地流转出去以后,我家的小毛驴也从繁重的劳动中解放出来了,一年里大多数时间在休息中度过。
后来,村里的道路开通了,村巷打上了混凝土路面,田间道路四通八达。这几年,村头上、农家院里,时不时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一辆辆小轿车、拖拉机、微耕机、三轮车、脱谷机,披红挂彩,开进村里。我家也一样,虽然种的不多,但还是买了拖拉机,配了旋耕机、犁铧,干起活来,多快好省,感觉就是不一样。我家的小毛驴,不,所有村里的小毛驴都被机械代替了。至此,小毛驴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终于光荣下岗了,一个漫长的靠耕畜的农业时代宣告结束。
这样的事,在土地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父母先辈是无法预料的,但事实就是这样。
千百年来,父老乡亲们把摆脱贫困的希望托付于一头小小的毛驴,但是它没能把贫困背走。改革的春风,将广大农民从封闭、落后、贫困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奇迹般地过上了好日子,也让农业发展进入了一个新时代,古老而小拖拉机旋耕机抖动啥原因又焕发勃勃生机的农耕文明终于告别了耕畜时代,迎来了机械化耕作的新时代。小拖拉机旋耕机抖动啥原因
我家的小毛驴,该当含笑而眠了吧?!
作者:熊国学 来源:青海日报
旋耕机之家为了大家交流有关旋耕机相关知识组建了微信群,群里有技术大牛、厂家、需要购买旋耕机的客户,不确保会有你想要的 ,相信你能在圈内整合资源,拥有更多的机会可能。前100名免费,如有意着添加微信18215288822(备注旋耕机微信群)拉你入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