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叮叮当……家家打铁造钢枪。支援咱们新四军，抗日救国保家乡！”1941年春天，在苏北一个叫“马厂”的地方，一首童谣传唱在街头。
近日，记者走进宿迁市沭阳县马厂镇，在街角看到了“马厂造”遗址曹氏铁匠铺、铁匠炉、磨刀石……从一份珍贵的口述资料中，了解到关于“马厂造”的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这份历史资料，是1984年根据姜剑英口述整理而成，手稿共1万多字！”马厂镇宣统委员夏明礼介绍。姜剑英，女，上海市人，1921年生，1985年病逝，终年64岁。1941年春，马厂铁工会成立，姜剑英担任指导员，见证了那段烽火岁月。
据介绍，抗日战争时期，淮海抗日根据地马厂一带，生产一种仿“汉阳造”步枪，称为“马厂造”步枪。从1941年马厂铁工会成立到之后的几年时间里，马厂新造步枪7000多支，修理各式枪械1万多件，还生产了大批其他枪支和5000多把刺刀，产量仅次于八路军兵工厂，位于全国各根据地第二位。
手稿中记录：当时姜剑英前往马厂赴任，一边赶路，一边想着造枪的机器设备、车间和如何开展工作。可是到了马厂一看，出乎意料的是，马厂并没有什么车床、钻床等机器设备，也没有用于集体生产的厂房，只有一批分散在自己家里干活的铁匠。他们的设备都很简单：每户仅有一个红炉和几把锤、钻、钳等简单工具。
那时造一根枪筒，需要先把钢打成圆棍，然后把圆棍卡在“台凳”上，用长钻头从棍的一端向里钻，要一天半时间，才能把铁棍钻成“空心管子”。如果钻偏了，就得报废。管子钻好后，还要用钻头等工具在里外两面磨刻，使枪筒“里外上线，厚度均匀”。最后，再用一根螺旋式的长钻头，多次从枪筒的一端钻进、拉出，在枪筒里磨刻。其他零部件，也是用锤打、手刻的方法生产出来的。一个熟练的铁匠，要半个月左右才能造一支枪。
了解这些情况后，姜剑英非常惊讶。马厂的造枪“行当”是在“庄户铁匠”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马厂原本就是一个以打铁出名的地方，到光绪末年，有一个姓崔的师傅学会造土炮，别的铁匠也渐渐学会了。所以，这儿流传着一个顺口溜：程家头曹家刀，手艺精巧火头好，姓崔师傅真能干，祖传会造土大炮。
姜剑英四处走访，对这儿的历史有了更多了解。铁工们见到姜剑英，也很热情。有些铁工，还风趣地喊她“姜铁头”。紧接着，造枪行动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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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个月，造了400多支枪。就在大家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奇怪的现象发生了：有的人突然请假“走亲戚”，一去多天不回家；有的人推辞说身体有病，不能生炉子了；还有的人说不出任何理由，就是要停工。姜剑英和其他领导一起想尽办法，才打听到其中的真相：有人在搞破坏，吓得很多铁匠不敢生产。最终，通过努力，事情解决了，打消了大家的顾虑。
随后，马厂铁工会又活跃起来了，并且组织周边一带会造枪的铁工分别成立了南园、北园、厂东3个铁工分会，还吸收了一些学员，铁工会从原来的二三百人发展到七八百人，生产方式也有了创新——实行“一条龙生产”。
在各个铁工分会，组织“合伙组”，十几个铁工为一组，实行“一条龙生产”。工会干部听说大工厂里用机器钻枪筒，但他们没有见过这种机器，只听人家口头描述过机器的形状。于是，他们开动脑筋，用一个石盘和一个圆铁轮当作皮带盘，套上皮带，安上摇把，制成了“土钻床”，用它来钻枪筒。经过几次试验，不但成功了，而且工效还提高了几倍。
一台“土钻床”，一天可以钻好几根枪筒。“合伙组”的生产效率提高了。不到两个月，生产了1500多支枪，令人振奋。
造枪为抗日，造枪为革命
然而，问题也随之而来，他们接到了部分用枪单位来信——“马厂造”的质量不合格。随后，大家一起研究这个问题。讨论后大家认为原因有两个：第一，过去一家一户干，谁都想造出“名牌枪”，干得很精细。后来大家一起干，有少数人不负责任，加上学员多了，生产出来的枪支相对比较粗糙。第二，过去，每支枪从始至终，由一个人精磨细琢打造，现在实行“一条龙生产”，你做这个零件，我做那个部件，造出的枪不精密。
之后，“造枪为抗日，造枪为革命”的政治思想教育在这里展开。为了从管理和技术上切实解决问题，马厂铁工会还做了两件事：一是在马厂西街成立“造枪实验组”，抽一批技术最高的人到实验组来，研究各组枪支质量差的弊病原因，制造零部件的精密样品，负责检查验收所有枪支，研究改进技术，制造更好的武器。二是发动各组制定责任制，比如规定所有枪支，都打上流水号码，登记入册；谁负责总装的枪，由他自己先放第一枪；外边退回不合格的枪，由原制造人返工重做等。
据介绍，当时有个青年，跟他父亲学手艺。原来这个青年造的零部件只要能装上去，他父亲就批准“过关”。实行责任制以后，他父亲对儿子造的零部件，检查来，检查去，不允许有误差。“马厂造”的名声更响了，许多枪送到部队，连打七八排子弹不出毛病，用枪单位纷纷来信表扬。
就在大家干得轰轰烈烈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一架敌军飞机到马厂上空侦察、扫射，投下几颗炸弹。当时，大家没有防空经验，被炸死几个人，一部分房屋也被炸塌了。铁工们对敌军这种暴行非常愤恨，许多人决心加倍赶工造枪打敌人。
马厂铁工会在区委和支部的领导下，全面进行了防空准备。铁工们都分散在一些小房子和马厂街周围老百姓家生产，并挖了防空洞，进行防空训练。隔了半个多月，敌军又来3架飞机，在马厂街投了20多枚炸弹。这次轰炸，铁工们应对得非常好，有的工人甚至还蹲在防空洞里打造零件。经过一次次残酷的斗争，马厂铁工会已经逐步成长为有觉悟的工人队伍，大家抗日造枪的积极性越来越高。
有一次，一挺“捷克式”轻机枪送到马厂铁工会来修理。工会副会长把这挺机枪拆开来看了很久，去找会长吴锡昌商量，建议实验组大胆一些，仿照它做一挺。于是，技术最好的崔航山、赵立志等工人开始研究仿造。
大伙用“手刻钢，牙啃铁”的精神，你造这个部件，我造那个零件，越干越起劲。十来个人研究了一个多月，一挺仿“捷克式”轻机枪造出来了。他们把机枪绑在树上，扳机扣上绳子拉，试验失败了。大伙又把机枪拆开来，对照原枪细细研究，原来是一个零部件不合格，又重做了一个换上去。经过这样试验、研究，搞了好多天，这挺机枪终于造成功了。
马厂能造机枪的消息不胫而走。这挺仿造的机枪还上了战场，发挥了很大的作用。铁工们听说之后，更加振奋了。大伙说：“要放开胆量造机枪！”同时，有些分会铁工，还仿造了手枪等。几个月后，制造了20多挺轻机枪，2支冲锋枪，还有一批其他枪支，支援部队和地方抗日武装。
当时，子弹也很缺乏，工人们又想办法造子弹。起初，有人认为无法制造子弹。后来，大家通过研究，用铜元铸造弹壳和弹头，用硫、硝、蜡条灰等制成火药，经过多次试验，造出的子弹，一样顶用。工人就把这种子弹叫作“泰山号”。
到1941年年底，马厂铁工会和各个分会，已经为新四军和地方抗日武装造了4000多支枪，5000多把刺刀，还修理了大批长短枪。1942年春，敌人从马厂东西两个方向进攻，马厂沦陷了。马厂铁工会被迫撤出了马厂街。
随后，他们迅速把撤出的几百个铁工武装起来，组织一支造枪队，堪称“游击兵工厂”，流动造枪。造枪实验组的二三十个人，把大炉支在离马厂街五六里路的柳树林里，选一班“神枪手”警卫，一望见敌人就打。其他铁工，肩上背着枪，手里拿着工具，继续造枪。与此同时，他们还把主要的造枪任务分配到离马厂较远的各个分会去，避开敌人的视线。
当时，有几个铁工被敌人抓去了，敌人拿枪让他们修，他们称那些枪都是洋货，没有洋零件不能修。敌人硬要他们修，他们造了假的安上去，扳不动，坚决不替敌人修枪。
之后，敌人赶得大家“不安身”，没法造枪。这时候，大家又想了一个办法：把造枪能手调到离马厂较远的章集等分会去，支援那些分会造枪，把那里会打仗的人调到马厂附近来打仗。马厂周围的几个分会全部编成游击队，天天同敌人打。
这办法很灵——“第一线”把敌人围在马厂的据点里，“第二线”安心造枪。大家都知道：有了“第一线”的同志堵住敌人，他们才能造枪，一定要争分夺秒抓紧生产。当时，由于分散在乡下活动，物资困难极了，没有钢材、煤炭。这时地、县、区委，周边县给了大力支持，到各处买煤炭、碎铁，用小驴车，冲破敌人封锁区，往马厂这里送货。大家齐心协力支援造枪，这种精神，对铁工会鼓舞很大，他们纷纷动脑筋，用最少的钢铁，造出最好的枪。
敌人在马厂闹了7个月，当时环境确实很紧张。但是，由于大家发扬了不怕掉脑袋的精神，坚持同敌人斗争，敌人一直没有办法使马厂铁工会停止造枪。
1942年年底，在所有人共同努力下，敌人丢掉据点逃跑了。马厂铁工会，又回到了马厂街。从成立铁工会起到1945年，马厂一带的铁工，为革命事业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革命火种永相传
打游击、抬红炉，不畏艰难与险阻；巧防空、反扫荡，马厂传唱英雄谱……马厂是一片英雄的土地。时光荏苒，岁月变迁，如今，这段历史虽然已经远去，但是红色的种子一直在这里生根发芽。
新中国成立后，马厂成立了各种农业机械厂。上个世纪90年代，位于马厂镇的沭阳柴油机厂企业改制。随后，金旋耕机变速箱生产厂家牛机械有限公司、泰和机械厂、马厂农业机械厂等多家企业诞生，为马厂机械制造产业园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多年来，马厂镇依托原柴油机厂技术、设备、人才基础，先后引进江苏隆庆金属制品厂、沭阳坚成科技有限公司等20余家装备制造类企业，生产水泵外壳、汽车配件、变速箱体、旋耕机外壳等产品，续写新时代“马厂造”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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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尚程 杨芹
图：杨旋耕机变速箱生产厂家群
通讯员：吕述谡
编辑制作：刘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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