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 爷
文/董刚
跛爷非生而为跛脚。
家里兄弟姊妹六七个，父母照看不过来。跛爷小时候不知因何病，家人又疏于照料，跛爷便成了跛脚。
跛爷手巧。鼓捣自行车，补个轮胎，修个鞋，拾掇个家具家电，在行。
近年农村人种地，也讲究省时省力，跛爷第一个买了手扶旋耕机、播种机，再不用耕牛了，也不用摇耧了。
跛爷又买了农用三轮机动车——不要电动的，要加汽油的，劲大！机动车上带水箱，打农药、灌溉果树方便得很！跛爷也来去如飞了。
跛爷机灵。别人见跛爷用的是现代化工具，很羡慕，也买了水箱。第一次打农药，管子里不出水，跛爷走过去看了看，摸了摸，说，好了。果然打农药利（流畅）得很。
后来跛爷给我说，他家的管子里进空气了，我把空气给排干净了——别看这是个小故障，不懂得也就用不成咧！
跛爷也鬼得很。有一年，我妈干活掉进红薯窖了，疼得直哭，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有一天我看见跛爷偷偷地笑，再一看我妈，心里才明白，他在笑我妈走路和他一样咧！
旋耕机、农用三轮机动车慢慢在莘村普及了，哪一样不喝汽油？回回池、新堡各有一个加油站，这一边比另一边一升油便宜了四毛钱。跛爷带了两个桶，一边各买了一百元的汽油。呵，贵的这边和便宜的那边竟然买的一样多！先用便宜的，计算了农用机动车跑的公里数，再用贵的试了一试。呵，贵的跑得里程多！贵的反而算下来便宜！不能贪图便宜最终吃了亏！
跛爷其实最拿手的是木工活，泥水匠活似乎要更拿手一些，老了，不能再出去打工了，那就好好种庄稼，能者无所不能，种庄稼又是一把好手。
跛爷善良，人实诚，常给人帮忙，很少收报酬。尤其是盘炉灶，修炉膛，找跛爷么麻达！跛爷拾掇农村的土灶那是一绝。
我们这儿的土灶家家都有，再普通不过，细细一想，也不简单，结构复杂着哩：由烟囱、灶台、灶膛、回烟道、炉箅（桥）、储灰室、灶门、灰槽、大铁锅以及顶（鼎）锅等多部分构成。其中，烟囱、回烟道、储灰室、灰槽、炉箅（桥）、顶（鼎）锅等结构又可省略，省略后的土灶并不影响使用，也不一定会使得灶房里柴烟滚滚。
烟囱的工作原理是啥？套用伯努利方程原理可知，单位体积柴烟煤烟从烟囱中排出过程中，某点的重力势能（ρgh）、动能（(1/2)*ρv ^2）和压强P加起来为一个固定值，用式子表示为：
p+ρgz+(1/2)*ρv^2=C
由此可知，当烟囱高度固定时，假设柴煤烟密度均匀，烟囱口处柴煤烟的重力势能固定，柴煤烟排出的速度越大，压强就越小。如此一来，烟囱口和灶门形成一个气压差，在压力的作用下，柴煤烟就不断排出去了，并不需要一个抽风机，实际上烟囱就相当于一个抽风机了。而动能是不变的，如果把烟囱加高，则烟囱口处压强较小，与灶门的气压差越大，在压力作用下排柴煤烟效果越好，灶膛进风也越多，柴火煤炭也就燃烧得更充分了。
这些道理跛爷一定不懂，但他就是会日弄。书上有的他会，书上没有的他也会。
左邻的火不旺，烟囱没有压力，柴煤烟排不出去。拿个秤锤上了房，从烟囱里吊下去，通畅呀，没毛病呀！这是为啥呢？跛爷来了，瞅了一眼说，墙上挖洞吧，看看烟囱里面，老鼠打洞咧！
拆开走烟道的墙，果然有个老鼠洞！一掀泥上去，好咧！排烟利得很！
右舍的火不旺，烟囱没有压力，柴煤烟排不出去。这不和左邻的一样吗？正打算也拆开走烟道的墙，跛爷来了看了一眼说，甭急！两家情况看起来一样，原因可不一样，去拿一掀泥！
跛爷把泥倒灶膛，用手抹了几下，说，好咧！
果然好咧！排烟利得很！
众人不解其故，跛爷说，他家是灶膛连接回烟道的地方低了一点，烟排不出去了！
这都不算啥，跛爷给其他生产小组一家人拾掇烟囱，那才叫绝哩，书本上肯定没有的！
堂兄弟两家相邻，堂哥有一天忽然认为堂弟盖房子多占了一寸地，所以就把背墙拆了一寸，这烟囱露出来了，没办法生火做饭了呀！
吃喝二字，人生大事，不让做饭怎么行？大家劝说，让把烟囱的墙给砌上。堂哥说，我给大家面子，把墙砌上！
墙砌上了，堂哥又想不通了，有一天上了房，把地里用过的废弃薄膜从烟囱里全倒进去，堵得死死的，这下彻底完咧，修都没法修咧——烟道那么狭小，可咋掏出来呀？
堂哥是个火爆脾气，过几天气消了，又后悔了，那也没用，废弃薄膜也掏不出来呀！
跛爷来了看了看，说，拿一根桐木棍来，要长的，顶端钉一根长钉，和桐木棍十字交叉。
桐木棍拿来，跛爷上了房，把桐木棍塞进烟囱，两手转着搅动，废弃薄膜缠到钉子上咧！
跛爷站在房顶说，就照这样，多搅动几次，一次掏出来一些，一会会也就掏完咧。
这法儿绝吧？房下众人不由拍手叫好。
……
其实他也是我的一个老哥，已经六十五岁了。我这样称呼他，不知道是不是不礼貌？
我尊敬的老哥，我才不会对他不礼貌呢！
我之所以这样称呼，因为我想说，不幸身有残疾的人，要是有着一颗真诚善良的心，有着积极乐观的心态面对生活，或许比一般人还要做得好呢！
董刚 2021年8月20日
作者简介：
董刚，陕西合阳百良镇莘村人。2002年毕业于宝鸡文理学院中文系，现为西安市东方中学高手扶拖拉机旋耕机免摇器中教师。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陕西散文学会会员，渭南作家协会会员，西安高新作协会员，合阳作协理事。在《长江文艺》《延河》手扶拖拉机旋耕机免摇器《陕西文学》《华文月刊》《西部散文选刊》《文化艺术报》《西安晚报》《教师报》等报纸杂志及《文学陕军》《中国作家网》《中国报道》等文学平台发表小说、散文、评论、诗词歌赋等二百多万字，出版个人文集《一路艰辛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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