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狗当晚回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二点了。陈四叔给开的门,走进屋里,发现任莉菲和两个孩子已经睡了,卧室里漆黑。
陈二狗走进卧室对面的小书房,摁亮房间的灯,看了看那张小床上,毛毯,枕头的什么都有,就走出书房,换好拖鞋,走进洗澡间冲了个淋浴。回到书房后,关了大灯,开了床头灯,看了一会儿书,等头发干了以后,就直接睡觉了。
一天下来,人也累了,很快便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陈二狗就醒来了。走出书房时,对面的卧室里,任莉菲也刚好走了出来。陈二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后院走去。顺着后门,直奔村外的生产小路而去。夏日的清晨,凉爽而又惬意。鸟儿啾啾,朝霞万千。他活动活动腿脚,热完身,就开始练功了。一个小时后,整个身体变得大汗淋漓,一种通透的感觉油然而生。之后,开始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慢慢往家走。
到家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醒来,刚洗漱完。母亲陈四婶的早饭也做好了,就差他了。陈二狗二话没说,走进洗漱间,就开始洗脸刷牙。等出来的时候,任莉菲和儿子涵涵已经帮忙端好了饭菜。一家人坐好,开始吃饭。
陈四婶知道任莉菲喜欢吃凉拌菜,除了一盘青椒炒蛋,一盘酸辣土豆丝,特意做了凉拌黄瓜,蒜泥凉拌茄子,凉拌长豆角和粉条。给两个孩子,一人一碗鸡蛋糕。熬了一锅大米红枣稀饭。
任莉菲表现得跟往常一样,好像昨天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边照顾女儿吃饭,一边帮陈四婶递馒头,递饭碗。儿子涵涵大口地吃着喝着,一边嘿嘿笑着说,真好吃,比我们学校门口早餐摊上买得好吃多啦。
陈四婶呵呵笑着说:好吃就多吃,下个礼拜还回来。
儿子点点头,端起一碗大米红枣稀饭,就开始喝了起来。
一家人吃完饭。任莉菲和陈四婶一起端碗端碟子,她要洗碗,被陈四婶挡了下来说,你今天还有事哩,就不要湿手了,收拾一下,赶紧去。说完,任莉菲走出厨房,找到钥匙,然后带着女儿斯斯,向后院走去。
在任莉菲找钥匙的时候,陈四叔就让他去后院,帮忙把电动车推到门外的路上。他把车子撑好,站在一旁等待。
任莉菲和女儿斯斯出来后,走到车子旁,任莉菲先坐上车,他帮忙把女儿抱到后座坐好,然后跟任莉菲说了一声,好了,可以走了。
任莉菲点点头,临走时,脸上也没有一丝生气或是郁闷的表情。这对陈二狗来说,真的挺意外的。看来他老妈说得没错,任莉菲真的在悄悄改变中,向着好的那一面不断改变。要搁以前,昨天晚上生的气,今天无论如何都会找个机会,把心里的怒气撒完才算完事。如今的任莉菲,竟然能做到把怒气压制,把问题暂时搁置,而脸上却看不出一点问题,对她这个直性子的人来说,真的很难得。
陈二狗抬头向前看去,任莉菲载着女儿斯斯,刚好转弯,消失在路的尽头。
陈二狗正要回家,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是望山打来的。望山在电话里说,村子东边的那片地里来了一辆收割机,刚进地里开始收割,看司机的技术,应该是老把式,你要收的话,就赶紧来。
陈二狗挂了电话,大踏步走回家,跟陈四叔说了村东有收割机已经开始收割的事。他家的地全部集中在村东,要是收割机中途不出问题,到下午的时候,他家的麦子就收完了,夏收也就基本结束了。现在的夏收,就是这么直接而又轻松。
陈二狗骑着摩托车到了村东路边的路上,在望山家门口的一棵大泡桐树下,或站或坐了一群人,都是来准备收麦的。大家围着望山家的一方小桌子,一边抽烟,一边喝茶,一边闲聊司机师傅的技术,收的好不好,麦茬留的矮不矮。麦茬留矮一些,方便接下来旋耕种玉米。
一辆深绿色的新疆二号联合收割机,正在一片麦地里往前缓缓驶去。旋转的耙麦器,像一个巨兽的大口,不断地把麦子耙倒,收割台上的刀架快速咬合,分开,像剪刀一样张合。麦子被割断,被耙麦器喂到螺旋转动的叫做搅龙的输送装置里,随着搅龙的转动,再将麦子送入倾斜式输送器上,最后进入脱粒装置。
在如火的骄阳下,深绿色的收割机,就像一头巨大的行动缓慢的怪兽,正在大口大口地吞吃着成熟后,低头弯腰的麦子。发动机的轰鸣声,就像怪兽在大口的咀嚼声。麦秆被粉碎,和黄土灰尘,一起从机器的屁股后面喷洒而出成一条线,这些被粉碎的麦秸秆,种玉米的时候就直接还田了。
等收割机走到地头,司机打开玻璃窗,做了一个手势,早已等在地头的三轮车发动,冒着黑烟开到收割机旁边,司机从驾驶舱里走出来,将放粮的滚筒对准三轮车厢,按下按钮,土黄色的麦粒流了出来,涌进车厢,远看,就像一道金黄的水流倾泻而下。主家在一旁看着,呵呵大笑,收获的喜悦和灿烂的笑,挡也挡不住。几分钟后,车厢放满,主家上车和司机坐在一起,给司机指路,满载而归。
陈二狗看着那台放粮的收割机,就像看见了小学语文课本上描写的鸬鹚,吞进嘴里的鱼,最后还是被渔夫给夺了下来。
陈二狗把车子撑好,站在地头看了一会儿。望山从家里走了出来,喊他去家门口的泡桐树下,和邻居们一起乘凉喝茶。陈二狗看人很多,树荫下又有村里好几个能说会道,爱开玩笑的叔伯,就有点拘束。他自从回到家里之后,一直不习惯和村里人开玩笑,因为邻居们开玩笑开习惯了,他一时根本接不住话茬,所以有点怕和他们在一起。倒不是害怕被开玩笑,就怕自己反应不过来,被人误以为开不起玩笑。
但望山一直喊着,他也不能装作不知道,就一边微微笑着,一边往树荫下走去。
刚走到树下,村里的老刘伯就嘿嘿笑着,跟旁边的李三叔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看陈总来了,赶紧让座。
李三叔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就准备起身,陈二狗见状,开始哈哈大笑,这是他惯用的避免自我尴尬的手段,赶紧走上前去,按着李三叔的肩膀说:不敢不敢,好我的叔哩,不管啥总的,董事长的,还不是你贤侄嘛!不要听我老刘伯的,胡拉被子乱撴毡哩,这不是吝你侄子的吗!
李三叔就坡下驴地笑着说:一不注意,就叫老刘耍了,老刘都没看一下是谁,咱二狗是那种发财当了总,眼里就没人的人吗?
老刘伯继续开玩笑地说:我说的是实话嘛!现在村里谁不知道,二狗在回水镇上弄大事哩,咱村里今年的蜂蜜,全部叫二狗一个人给卖完了。好家伙呀,那些养蜂的养了这么多年啦,第一回这么快地看到回头钱啦。说到底,还是年轻人能行。陈总,你啥时候在咱村里也扎个点,不管你是装苹果呀,还是装蜂蜜呀,或者其他的,叫伯也能出门就能干个零活,挣些零花钱,给你婶跟我割上二斤肉,美美地咥一顿肉夹馍,你说哩。
说完,大家都呵呵笑了起来,开始议论了起来,一边说,一边看向陈二狗。
此时,李望山从屋里拿了一个纸杯子走了出来,杯子里已经放好了茶叶,搁在桌子上,拿起保温瓶添满水,推到陈二狗面前。望山的母亲李婶也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靠背椅子,笑嘻嘻地走了过来,递给陈二狗。
陈二狗赶紧接过椅子,笑了笑,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给所有抽烟的人每人一根,然后把烟盒放在桌子上,自己给自己点着,开始抽了起来。
李三叔接过话茬继续说:二狗,你老刘伯说得对着哩,你公司办在回水镇,一年下来要给回水镇卖掉多少农产品哩,装一回货,要雇多少人哩。我听咱村建设说,上一回卖蜂蜜,你男男女女下来一共叫了十五个人干活哩。这好的事,为啥不搁在咱村里哩,也叫咱村的人跟你沾些光嘛!
说完,笑了笑,看着陈二狗。
陈二狗浅浅一笑,想了想说道:当时决定到回水镇去,是碰巧了,刚好在一个熟人那里,碰住回水镇的领导了,说是回水镇目前还没有一家电商,就给我应诺了些优惠政策和条件,所以就暂时落脚回水镇了。咱镇上的电商够多了。我跟望山已经商量好了。等我俩再发展发展,壮大一些了,就准备在咱村子建一个发货的仓库,干活的时候就叫上咱们村的人。
说完,看了看望山。大家也都一起看向望山,像是急于求证陈二狗刚才的话似的。
望山的母亲李婶,不由得站在人群边上,呵呵直笑,远远地看着儿子被大家的目光紧紧盯着,第一次感觉儿子出息了,第一次感觉脸上光彩不少,第一次感觉有人正视和重视望山了。
望山笑笑说:这事我俩还真的商量过,就在上一回卖蜂蜜的时候,这事已经跟二狗他老大说过了,到时候就看建在哪里啦。二狗给我跟曹村镇我那个兄弟说过,我们仨干的这一行,背靠的就是咱农民,要想把这一行干大干强干出大成绩来,必须和种地,种果园的果农把关系搞好。不仅要把关系搞好,而且还要一起挣钱变富,奔小康,也就是咱们国家去年提出来的那句口号,共同富裕。只有大家都挣钱变富了,才能更积极地谋求发展,种出更好的苹果,核桃,柿子,桃之类的农产品,我们才有更稳定和优质的货源。所以,在咱们村里建一个发货仓库,是我们回村发展时要干的第一件事。记得二狗还跟我说过,一个人有钱变富了,不算啥本事,有能耐带着大家一起赚钱变富,那才是真本事。
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李三叔嘿嘿笑着说:望山这几句话说得真让人提气,你跟二狗能有这想法,自己挣钱的时候还不忘咱村里人,就冲这点心思和觉悟,你俩的事绝对能干成,我今个就把话撂这儿了,他老刘伯你说哩。
老刘伯一改之前玩笑的口吻说:这还有啥说哩,证明我没看错人,陈总值得叫,哈哈……看来你伯见天吃肉夹馍的日子就快啦,哈哈……
李三叔笑着说:肉夹馍算个啥,见天羊肉泡都不在话下。有了二狗给咱销东西,咱就放心大胆地种,该种苹果的种苹果,该种桃的种桃,该挂柿饼的挂柿饼。养蜂协会的那些人今年都咥上肉啦,咱还等啥哩,克里马擦想一下该种啥,哈哈……
陈二狗顺便就给李三叔他们提了种植粉红二代苹果,突围水蜜桃的建议,可以考虑发展大棚,这几年装货发货的经验告诉他,像粉红二代和突围这种优质的水果品种,将来一定会大面积推广。早种早挣钱。
刚才站着的人蹲了下来,大家主动向陈二狗和望山围了过来,听两人聊着阎良的大棚种植的甜瓜,大荔的冬枣,周至和眉县的猕猴桃,洋县的五彩米,蒲城县的酥梨,白水的苹果,黄龙的小米等等,聊着外地农民都是怎么干的,本地的电商怎么和农民合作,如何互惠互利,做到共同发展和壮大。
完了,陈二狗总结道:咱国家这两年开始大力发展农业了,未来的十几年,农村的发展和改变的速度,一定会赶上或者超过城市的发展,城市的发展已经没有多大空间了,而农村的发展才刚刚开始不久。所以,咱农村社会将来大有可为。只要抓住机会好好干,咱每一家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家家有车有房,天天吃肉喝汤,就像电视新闻上说的,富裕路上一个都少不了。
大家听二狗说完,一起哈哈笑了起来,那笑比照在麦子上的阳光还灿烂。
老刘伯放下自己手里的旱烟袋,在桌子腿上磕了磕,缓缓地说道:咱村里的这些年轻娃,我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二狗和望山说这话,我相信哩,你俩把事绝对能干到那个份上,要是其他人说这话,我根本就不信。
说完,大家都跟着笑了,点头表示同意。陈二狗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看了看望山。望山正在看着他父母,李叔和李婶坐在人群了,正在和旁边的村民聊着什么。
一阵凉风吹来,泡桐树的叶子哗哗地响了起来,麦地里此起彼伏,金黄色的麦浪,像海浪一样波动起来。缓缓向前的收割机,就像漂浮在海面的一艘油轮。不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叫声,继续催促人们抓紧收割。蝴蝶在田间飞来飞去,一会儿落在刺儿菜粉红的花朵上,一会儿又落在路边渠沿上的一片紫色的小花上。蜜蜂在望山家门拖拉机旋耕机刀架配件前的月季花上驻足,采食花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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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收在小恩镇甜水村正式拉开序幕,短暂的三夏大忙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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